第二章
陈自如今天很惶恐。据说新来县委书记的儿子插班到自己班上。他也不奇怪，这是整个县最好的高中里最好的理科班。他就是紧张。当初死活不接班主任的活，不接年级组长的活，他就是不想和领导打交道。现在可好了，陈自如看着眼前的周是，怵得慌。
“周是是吧，这名字挺特别啊。我看你成绩很好，从c市过来这读不划算啊。”
周是把背往后靠，直觉这个班主任似乎不怎么想接自己，“我爸希望管着我。”
“也是也是，高中嘛，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。我叫陈自如，叫我陈老师就行。”
自知老师没什么话说，周是往前倾，语气淡漠：“陈老师，我们去教室吧。”
“欸行。”陈自如喝口茶，觉得这学生不像个惹祸的主儿，心神顿时一定，再领周是穿过高一教学楼，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。快到教室，他拍拍周是的肩，“别紧张，同学人都挺好的。”
周是点头，跟着陈自如跨进了教室。班里人挺多，但是安静，看起来都在做题，俯视了一遍黑压压的人头，周是说：“我叫周是，是否的是，”顿了几秒，转过头盯着陈自如，“老师，我坐哪？”班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多了起来，几个女生频繁地抬头看周是。陈自如掩饰不住的尴尬终于强行被压了下去，故作镇静地咳嗽几声，指了指后排的位置，叫了句“谢晚”，一个女生举高了手，回了句“在”。
周是走过去。女生一只手撑在下巴上，上身一件淡蓝色T恤松松垮垮，左腿大大咧咧地横在走道上，只不过抬头看他一眼便马上收回脚，伸手将座位旁边的凳子拉出来，食指的戒指称着黑漆的木凳非常显眼。
这一堂课是英语，新学期换了原来1班的梁静茹。梁静茹老师吧，名字很明星，人也很明星。教学水平不能说第一，撒娇耍宝绝对第一。有的人觉得他亲切，有的人着实看不惯一个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卖萌。以前0班也上过他的课，谢晚就不太适应，倒不是说性格，主要是梁静茹上课太拖沓。前三十分钟不知所云，后十五分钟全是重点。
“你这学期上晚自习不？”趁梁静茹继续恶心人，肖舒予冷不丁回头问她。
“不上啊。”
肖舒予一挑眉，随即塌下了肩，“诶呦喂，姑奶奶，这都快一轮复习了，你还不上自习？”
“得了吧，离一轮复习还远，到高三再说。”
“那我还得再熬一年？天呐，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颂的德性。”肖舒予看老师没注意，干脆侧过身子和谢晚说话。
谢晚嘴角一勾，眉眼冷了几分，看得肖舒予也心底一颤，“我在又怎么样？他一样管你们。”
“唉，算我没说。”肖舒予想起什么，看看周是，又补充一句，“你多担待吧。”
谢晚应了一声，低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右手哒哒地敲着桌面，听到同样富有节奏感的、笔尖摩擦书页的声音。新同桌在记笔记。英文写得漂亮，更重要的是，速度很快。同桌一直没有抬头，停笔的时候眉目少了专注多了冷淡，恹恹地垂眼翻书，手指细且白，指节分明。学霸啊，没想到。百无聊赖间，谢晚也不知道盯着人家看了多久，只是单纯看着对方手指小幅度的变化就让谢晚有些走神，直到发现那双手突然交握在一起，谢晚抬眼，周是双眸沉静如水，直视着自己。
有些尴尬。
谢晚若无其事地偏过头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又响起了。
下了课后，谢晚装了几本习题册就走了，三千的老板娘说今天有大领导来，早点去总是好的。
“小谢来了？”王姐站在前台后面，头也没抬就对身边的人说。
谢晚一边把包放下一边吐槽，“哪天店里被抢劫都不冤枉。”
还没说完，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从楼梯口传来，老板娘穿了条绿色长裙下来，没走到门口，风铃声响了，中年男子进来刚巧看到老板娘，一瞬间笑出声音，手却仍扶着玻璃门，冲门外喊了句“央哥。”
贵客，谢晚心里嘀咕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。
果不其然，老板娘经过谢晚身边的时候冲她和王姐打了个手势便顾自迎了上去，随后到的是一对挽着手的夫妻，女儿跟在后面，很是乖巧可爱。
“新任县委书记周央，”王姐斜了那对夫妻中的男子一眼，小声对谢晚说，“听说从c市过来的，今年来基层，过个几年大概就会提到中央，和老板娘同学。”
“你别跟我说这些”谢晚促狭地一笑，言语几分戏谑，“不像你博古通今，我听不懂的。”
王姐作势敲谢晚头，风铃声响起来，谢晚正想走过去，待看清来人却愣了几秒。
“没跟你说，我儿子也来。”周央头往右后方偏了偏，正是来人的位置，却没回头看，径直对老板娘说。
老板娘虽有些吃惊，到底反应过来，快步到来人面前，笑盈盈地，“周是吗？阿姨是你爸高中同学，就跟自家人一样的。”
缘分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