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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是戴着耳机听歌,懒懒地跟在一行人身后,经过前台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。

“嘿。”谢晚似笑非笑,轻轻开口,却是没发出声音,只做了唇形。说完歪了歪头,等着对方回应。不过周是马上又低下头去,这一抬一低像是压根没见过谢晚一般,面容平静得很。

谢晚不置可否,眯缝了眼,也不去想同桌是没认出她还是其他,从包里拿出习题册,想趁现在人少赶紧补点作业,坐下的时候,听到那位县委书记说,“要吃饭了,听什么歌。”

随即,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
这么听话?谢晚靠在椅子上,见到的是周是消失在楼梯口的侧脸。

三千今日客人不多,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改了一些预订,总之谢晚写完了两张物理卷子。虽然还有化学和生物的例行作业没补完,谢晚却不想做了,因为前几分钟,周是下来,拿了三瓶冰水。

谢晚半靠在椅子上,两腿往前一伸,正对着某个猛喝水的人。

好好的饭不吃,在楼下喝什么水。谢晚皱了眉头,看着坐在角落的周是。喝水整得跟喝酒一样,二不二啊。

“啧。”没控制住。

此时王姐在玩消消乐,连个可以吐槽的人都没有。

正嫌弃,周是起身往门外走,谢晚一顿,一个激灵笔直坐起来。手肘磕在桌子上,半边手臂都麻了。

王姐吓一跳,抬头就看到谢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,“跟老板娘说我先走了。”

没等王姐回答,谢晚疾步出去,没有了灯光,突如其来的冲动便徐徐消减了下去,心下一阵无奈,自己出来干嘛啊,和自己有什么关系。想想自己包都拿出来了,仍开了车锁,往出口的方向骑。

没多远就看到周是微驼的背,谢晚却不知该怎么办,跳下车来,低眉顺眼地跟在周是背后,不打招呼也不离开,只能暗叹自己不该一时脑热。

“你跟着我?”

夜色中,周是的声音清冷得仿佛结了层冰一样,轻薄得一碰就碎,但也锋利异常。

谢晚推车上前,丝毫不避周是目光,漫不经心地答,“胃病喝那么多冰水干嘛?”

周是略低头,发现同桌前额有束呆毛,在轻柔的晚风中一跳一跳,和同桌说话的语气煞是不同。

“你知道?”

“唔,”谢晚哼了一句,“还是回去吧,真要痛死在路上了挺傻的。”

“谢谢。”周是自说自话,想到那个晚上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两点,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,旁边还堆了其他东西,手上挂着点滴。问医生,只说是一个姑娘送来的,“花了多少钱,明天还你。”

谢晚叹口气,眼角微微上挑,眉头却皱了起来,无可奈何道,“吃了没?”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
“嗯。”周是走得很快,这句轻轻的,钻进谢晚的耳朵里却扎得她有些酸。从上第一盘菜到下楼,不过20分钟,真要吃了肯定也没饱。

谢晚跨在单车座位两边,两腿在地上划拉着,语气也随之吊儿郎当,“同桌,你请我吃饭吧。”

“欸?”周是一伸手按住单车的龙头,刘海扫过眼前,清晰地露出墨色的瞳仁,“现在?”

眼睛真像小孩。谢晚腹诽。

“怎么?不乐意?”谢晚避开周是的目光半塌在单车上,气息悄然融入夜色中。

“不是,”周是声音哑了哑,半晌开口,“没带钱。”

谢晚乐了,没忍住笑出来,边笑边说,“是了,若是有,还用得着明天还。那我不要了,你陪我吃次饭就行。”

话毕,谢晚一脸挑衅地看着周是,“上车?”

“别,我带你,”周是把龙头握得更紧,神情却没什么大变,“明天还你。”

“欸,多不好意思。”谢晚啧了一声,轻快地下了车,周是扭头看她,着实看不出什么不好意思,慢悠悠地也啧了一声。不轻不重,听在谢晚耳朵里,舒心了不少,“直走,到了路口听我指挥。”

拉面馆。

这个点正是晚饭最后几波和宵夜最早几波。有人结账,有人对瓶吹,本来立秋后转凉的夜晚像被点燃了一样,在两人面前跳跃出灼灼生机。

谢晚让周是先占好座位,便径直走向一个穿嫩黄色短袖的女孩,“姜姜,一碗牛肉面,一碗排骨面,在这吃。”

“知道啦,谢晏也来了?”说着,叫姜姜的女孩往谢晚身后看去,却没看到她以为可以看到的人了,不免垂头丧气,“你和同学来啊?”

“诶呦喂,谢晏又没少来。哼,告诉你妈去。”谢晚抬手把姜姜一头短发揉得乱七八糟。

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没点公德心,不会把我发型顺回去啊。”姜姜一扭头一跺脚,一边摆弄头发一边去后厨。

“真行…”谢晚半句吐槽噎在喉咙里,见怪不怪地往周是占的位置走。走到一半发现周是对面坐了个姑娘,再一仔细看,是肖舒予。谢晚心里称叹,怪不得今天在课上问我那么无聊的问题,原来是找个机会看帅哥啊。本着宁拆一座庙、不破一桩婚的精神,谢晚就地找了个凳子坐,打量起两个人来。

周是吧,典型的小白脸,人高腿长,眼睛亮,特有神,其他闪光点谢晚倒没发现,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,周是可能就这样被看上了。

肖舒予吧,长得妖,以后肯定祸害人,现在就叫娇艳,人也比较open。

看情况,女追男,挺配。

还没欣赏完,周是转头就看到了她,愣是瞪得谢晚一阵心虚,肖舒予循着目光看过去,谢晚是彻底暴露了。

“逃自习?”谢晚大大方方地坐在他们中间,颇有姻缘一线牵的成就感。

“就准你不上,不准我请假啊?”肖舒予一笑,嘬了口豆奶,“你也来这吃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和她一起。”

没等周是说完,肖舒予插话,声调上扬,往后虚靠在木椅上,“没看出来,谢晚,认识一天就吃饭?”怀疑的神色,探寻的口吻。有刺啊。至于吗,为了一个新同学。本来听到周是甩锅,谢晚就有些不爽,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,这一下听到肖舒予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更不爽了,懒得解释,“种种原因。”话毕,一双眼毫不掩饰地看向周是,“给你点了排骨面。吃过了也得吃。”

白眼狼。

姜姜把面端上来的时候,谢晚连头都不想抬了,吃面过程听着肖舒予有一搭没没一搭地套周是话,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怒吼,“喜欢就上,瞎BB啥!”

好不容易捱过去,肖舒予已经回家了,谢晚让周是先走,说完也没管他,跑到后厨找王婶,就是姜姜的妈妈。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了一会儿,王婶愣是拿了好些他们家的特产,还有一袋饺子皮、一袋香菇猪肉馅、一袋韭菜猪肉馅,好说歹说让谢晚拎回家去。

刚出门,一阵烟味就扑鼻而来,门边黑黢黢的角落一点星火飘落在空气中。谢晚下意识侧头,以为有人在这堵她,仔细一看,是周是,刚灭了烟。

“你在这干嘛?小小年纪抽什么烟。”要不是手上拿着一堆东西,谢晚看到周是那颓废样就想一巴掌抡上去。

“她问我的。”周是慢吞吞走到光亮的地方,边走边说。

“你说什么?”谢晚纳闷。

“刚刚那个同学,”周是一顿,“她问我和谁一起。”

“哦。”谢晚听完就往前走,看不清表情,半晌转过头对还愣在原地的周是说,“问你你就老老实实答,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怎么当男神。”

周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,看谢晚一脸嘲讽,想明白了,也乐了,“我以为她和你挺熟的。”

“哦。”谢晚还是没什么表情,“那你也看到了,并不。”

周是不知道怎么接,只沉默地跟着。

谢晚走了几步,“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家怎么走?开地图,一个大男人在我们这走夜路没啥事。”

“那你一姑娘走夜路不好吧。”周是想接过谢晚手中的大包小包。

“嘿,行吧,随便你。”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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